【沈孤鸿x少侠 正剧向】夤夜火（二：似雪）
·少侠：嘴上说着我是去打探情报的，脑子担心得很诚实.jpg
官家要面见来使，那没有一整天是断断结束不了的。场面上的繁琐冗杂礼节，能折腾完，就能要了人的命。
“唐师兄，唐门是世家大族，你难道还不了解？”少侠朗朗笑道，“眼见着被那些繁文缛节所累，可叫人好生头疼。”
唐青枫听了这话，面有悸色：“今次辽人会不会守这些劳什子规矩不提，叫人头疼这倒是真的。”
“我只估摸着没个一天半天，那耶律观音奴断然回不去了。”少侠道，“苏师兄，你我便约定晌午时分，皇城正门相见。信号弹我已随身携带，如需协助，我便引燃它。”
“师妹此行，实在有些风险，”苏小白道，“一定要小心行事。”
天峰盟的探子传来消息说，辽人把营地就扎在了开封城外。关于这一点，少侠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扎营，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异动，也该离皇城远些才是，可要是单纯为了亲近官家……何不直接住进开封皇城？”少侠托着下巴皱着眉，“难不成官家是这般小气量的人……依我看可不像，此事实在蹊跷得很。”
“也罢，待我走上这一遭，就什么都明白了。”思量未果，这姑娘倒也不纠结，起身拎起斗笠，抱了剑扭头便走。
“宫主，师妹此去……”苏小白看着少侠雄赳赳气昂昂的身影，眉头微凝道。
“谁入江湖不是提着脑袋行走。”唐青枫“啪”一声合了扇子，“少侠也是遍历过这江湖丛生风雨的人，兴许我们应该对她多些信任才是。”
“宫主说得是。”苏小白也一时无话，“如此，我先行到皇城稍加布置，以便接应师妹。”
少侠依着探子传来的消息摸到辽营的墙根底下，纵身躲上了墙头后，待往里打量时，只看到零星几个布衣装束的人，在一似皑皑白雪的白沙上搭着木架子，先前那些人正在生着火堆烤着火。
“想必这些全都是改扮成平民百姓的辽兵了。”少侠轻声喃喃，“辽国公主来使，断不会只带这么一点人，更不可能将其他人全都带去面见官家……这公主可是手段了得声名远播的耶律观音奴，她会把其他的人安排到哪去呢？”
少侠伏低了身子，细细打量起辽营内的布置地形来。
官家给耶律观音奴划出的这片地方，虽说不比皇城宽敞，倒也实在不小，只在此处实在难以打量全貌。少侠思量已定，打算绕到另一边的墙头再上去观望一番——原因无他，实在是墙头上积的新雪。原本可以在墙头直接掠一圈，可恨踩落了雪的话，太容易被发现。
少侠一点都不想惊动辽营里任何一个人，奈何天公不作美，今年开封的雪，比以往的每一年都大，下的时间都要更长一些。
好在雪下得虽大，倒还没至于让一些方士道人认为是天现异象的程度，不然少不得有人要到官家面前进些无稽之谈。少侠不信这些东西，只觉得这雪和前些日踏雪寻访沈府时的相比，实在是下得碍事。
这边正待要起身下墙，少侠忽然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恶寒如芒在背。行走江湖的直觉逼迫她终究在落下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围着火堆的那零星几人里，有一个正抬头直勾勾看着她。
少侠顿觉警铃大作。
被发现了？
但辽营里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异动。
少侠咬牙，此番良机如此难得，若真失了手，恐怕日后终有隐患。但要是真的被发现了，此刻异乎寻常的安静，无异于明晃晃的陷阱。
另一边的围墙就在那里，无论是不是陷阱，也就在那里。
跳，还是不跳？
不如拼了。
皇城那边兴许正言语交锋，如火如荼，少侠眼睛一闭面前就是那个寡言却威风八面的身影。他一定会在皇城之中，天子面前，为他们这些江湖人的动作拖着时间。
若是没有他，恐怕还要更麻烦些。今次自己既已厚着脸皮，恃宠要来了消息，又托沈老板鸿福和唐师兄的照顾，无半点后顾之忧地只身前来，倘若对不起这等运气……
少侠拿捏已了，鸟儿一般直起身，腾腾腾几步窜到了方才落脚处对面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后，纵身飞上了墙头。
这一眼之下，姑娘便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怎么会有这么多侍女？”
雪地里来来往往穿梭着不少披着毛皮衣服，面容姣好的侍女，或端着碟子，或捧着酒壶，和另一边截然不同，雪地上早已印了乱七八糟的脚印。少侠心下一喜，旋即眼见两个辽兵朝这边走过来。
辽兵步行怎比得上少侠当时身轻如燕的轻功，想来是少侠落地不久便也起身巡视过来，才没比少侠慢多少时间。其中一个赫然便是抬了头看见少侠的那人。
少侠伏低了身子，整个人几乎贴在墙头，竖起耳朵来听着他们的交谈。
“不知道大公主殿下为何要我们学宋国的语言。”
少侠看着那个人眼睛望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这话简直像故意说给她听。摸向腰间长剑的手缓缓停住，少侠依旧皱着眉听下去，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些。
“你这……宋话……讲得还……好好的。”另一个人显然不如他的同伴熟识这样的语言，说起话来磕磕绊绊，“要不是要潜，我们做什么要学什么……宋话，受这种苦头。”
少侠的大脑开始飞快地运作起来。
要钱？要什么钱？不对，这句话的意思恐怕不应当是这样，却是那辽人士兵汉语讲得实在太差，才会被曲解了意思……这话原本的意思应该是……潜，他们要潜入什么地方？
前一个人这时候又恰到好处地开口了：“哎，平时老是用汉话交谈练习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我有个法子，说与你听听，我就是这么练熟汉话的。”
少侠不动声色地继续往下听。
“有这样的好办法，快教给我，也免了受大公主……责罚。”后者简直喜形于色。
“你且听好了。”那人眼神似是无意又往少侠藏身的方向飘了一瞬。这次少侠看得分明，那眼神里面，明明是出手相助的谨慎，“你去寻帐子里那位的贴身侍女，向她讨一张那位用的药方，第一味是当归的那张，认不得不要紧，且记住‘当归’二字，见之即拿，临摹下来，天天诵读练习，保你几日之内就言辞流利。”
“小公主殿下……不……帐子里那位在服用中原的药方？那……”
少侠来不及卒听全话便纵身跃下，未敢耽搁分毫，方才“当归”二字被那人咬得极重，若此人是友非敌，一定是在催促自己尽快脱身。而且，此行前来除了地图，自己已经还意外地得到了惊人的消息。
辽国小公主竟然也在来使队伍里！
将观察来的地形草草琢磨一番，少侠瞧着日头已近中天，情知和苏小白约定的时间将至，便转身离开去附近寻找先前安排下的快马。
再说苏小白选定皇城正门，一来方便监视耶律观音奴等人的动向，二来天子脚下，有人若想胡来，终究要忌惮三分。有此一举只是接应，真正预备着等候着消息的依然是远在天峰盟分舵里的唐青枫等人。少侠一路疾驰，在见到那飘逸白衣时立即勒了马。
马缰勒得有些着急，少侠跨着的骏马高抬起两只前蹄，直掀得少侠整个人都在马背上晃了几晃。
“苏师兄，一切顺利。”少侠身形稳得倒也迅速，看起来颇有几分英姿飒爽，“没有尾巴。只有你自己来？”
苏小白温和地笑了笑：“我知道师妹马上功夫大有长进，倒也不需这般着急。天峰盟内人手如今吃紧，派不出多余的人来。接应你，想来我一个人就够了。”
“也是，苏师兄既能一骑当千，就算我带了尾巴回来，也不在话下。”少侠嘻笑着，“如此，我们便立刻继续北上回去，那辽营的地图都在我脑子里，耽搁得太久了，我可是生怕有哪里记出个差错，影响我们后来的行动。”
“便依师妹所言。”苏小白一抖缰绳翻身上马，“我们即刻回程。”
在这个要紧的关头，天峰盟里的唐青枫再爱玩，也实在没什么心思给少侠安排上一桌“接风宴”来。事实上，苏小白与少侠离去不久，耶律观音奴一行便草草结束了皇帝的设宴，并在皇帝的允准下出宫而来，在皇帝亲随侍卫的陪同下，到开封城里赏游起来。这也实在是多亏了沈孤鸿出色的外交手腕，才硬生生拖到了这个时候。
耶律观音奴其人，从不按常理出牌。
“你们回来了。”唐青枫从少侠离去就开始持续的踱步终于在见到二人风尘仆仆踏进门槛的一刻停止下来，“我刚刚得到线报，你们离开皇城不久，耶律观音奴一行便出宫而来，就前后的事。”
“这么快？”少侠着实吃了一惊，“我以为自己动作已经够快了，幸好路上不曾再加耽搁。看来同此人交手并无常理可言，全靠随机应变？”
唐青枫悠悠摇头：“怕只怕就是这次你能脱身，也还要多亏了入宫面圣的沈孤鸿。”
少侠的神色稍淡了下来：“我知道了，改日我亲自登门致谢便是。唐师兄，现在快给我纸笔，我要加紧把辽营地图绘制出来。另外。”
唐青枫正等着她说要什么东西，好一并叫人去安排。只见少侠神色有些羞赧地揉了揉肚子：“有吃的吗？”
天峰盟年轻的盟主当即失笑。
“师妹也在外面奔波了一上午，饥饿劳顿，着实辛苦，你且安心绘制地图，午膳我现在就去准备。”苏小白应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苏师兄等等。”少侠叫住了他，“不必准备午膳，略备一些干粮稍填一口就好。地图绘完，我怕是要即刻去一趟沈府。沈老板此行，想必套出了些新情报，我去登门道谢，也把青龙会的情报拿回一些。”
沈老板，你究竟是怎样，拖住心有去意的耶律观音奴的呢？那样精明的人，必然是提出了什么条件，而且还得是让她十分感兴趣的条件，才能让她多留在宫里一些时辰来商议。那么，你提出的条件是什么呢？代价又会是什么呢？
少侠捏着笔的手猛然一顿，在地图的线条上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墨点。
即便是当初独自在孔雀疑冢外面对公子羽，自己都不曾如此心慌过。少侠稳了稳心神，因担忧而咬着的嘴唇已经留下了深刻的牙印。她并不能说清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以沈孤鸿的身手地位，按理说，就是提出什么条件，也该都是游刃有余。偏偏自己心里就是有奇怪的预感。
罢了。少侠想。江湖里的每一场明争暗斗都是有今日没明日，自己多担心也是枉然。
“这里……还有一座帐篷。”顿在纸页上的笔再次开始移动，少侠对身侧的唐青枫说，“我这次去，遇到了十分奇怪的事情。那辽营难道里有我们的人？”
“我不曾派人。”唐青枫反应迅速，很快明白过来，“有人暗中帮你？”
少侠抬眼看了看周围的人。
唐青枫明白她的意思，将左右屏退之后，又拴住了门。
“只剩你我。”一气呵成做完这一切之后，唐青枫长出一口气，“师妹在辽营究竟遇到什么事了？”
“辽营里有许多耶律观音奴带来的辽兵，看身形有些还是实打实的练家子。这些人皆是布衣打扮，耶律观音奴叫他们学说我大宋的语言，我怀疑那女人是别有图谋。还有，”少侠忽然凝眉，“那些人里有一个在帮我，暗示我‘当归’，叫我快走，耶律观音奴让他们学宋话这件事也是他泄露出来的。”
“会不会是那耶律观音奴故布的疑阵？”唐青枫也蹙起眉头陷入思索，“我没有派人做过这样的事，辽营恐怕也不是我们轻易就能打入进去的地方。”
“但如果是这样……”少侠的声音陡然压低发涩，握着笔的手也颤抖了一下，线条随即弯曲起来，“他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辽国小公主也在来使队伍里？”
“你说什么？”唐青枫的玉笛发出闷声，轻轻落在自己手心。
“你的意思是……这场对辽人的争斗除了明面上的青龙会，暗地里的天峰盟……还有第三方加入进这烂摊子了？”
“唐师兄……。”少侠的声音不易察觉地抖了几抖，“公子羽……真的死了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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